期间，黎南松一直小声念着，告诉我寿衣怎么穿，衾是最外层，绣着花卉的图案；里面穿内衣和中衣，一直穿好几层，得是单数；戴蚌壳帽子，道家说法衣服开左衽就是故人，汉服开的是右衽，有些电视汉服开的左衽，这是不对的。

“那是不是有人在你的房子里犯罪你也不管？你就没和租客签个合同留个联系方式啥的？”

黎南松却挥了挥手：“你快莫要这么说，我只是在做分内事。我是同情她们，命运无常，死了的难过，活着的也不易。”

在回程的车上，他还一直喃喃道：“意外死亡的人怨气重，如果我缝不好，他们不开心的。”

“别提了，你们也是来过户的吧。一听说要冻结房子，这不，着急过户的人都扎堆了！”大哥一边指着前面一边说，“我听说前面那几个昨天就没走，这都排了一通宵了。”

我看了眼，身份证并不是李老师的，但我不想多惹事，就拿着东西去交网络费了。

订婚后，在对象的活动下，她被调入镇中学做代课老师，同年，两人结了婚，住在学校分配的夫妻宿舍里。婚后的生活依然非常单调，她开始愈发觉得自己怪怪的，无论是作为同事、老师还是妻子，这些角色她都不能很好地胜任，但自己也说不出更深层次的原因。

“所以啊，要想把咱家这两套房子都留住，我跟你妈可能就只有离婚这条路喽……”老爸端起酒盅又闷了一杯。

一问，胖子刚在房产所门口停下车，一个老太太就一头撞在了他的车上。

人微言轻，没人回应他，倒在暗地里说：“他算什么东西，在这里大呼小叫，也不回去照照镜子。”

“本来是个很简单的事，她送来的时候还在大喊大叫，肉眼可见的行为异常，当‘疑似精神障碍’处理就好了。”说到这里，老康似乎有点懊悔，“我干嘛要去较真。”

“好处？”韦丽自豪的神情迅速消融，眼里缓缓起雾，“我就不该答应去什么狗屁特护病房。”

我忽然觉得有点可笑，说自己的故事都快讲完了，这不是正常的交流。之后便挂了电话。后来她又发过几回聊天请求，我都以工作忙没有接受。

“控制？”老康眼睛一亮，“这个词不错。我问你：如果有了利，接着你会在乎什么？”

说起那本被妻子踩在脚下的《后汉书》，他说自己一直觉得，范晔比班固更适合做学问，“班固太在乎自己的名声，所以会在天子面前有所顾虑，范晔长得丑，反而无所顾忌”。而黎南松最喜欢的，是钟离意这个人，“他以一人之力救数万瘟疫感染者，把人当人看”。

“我也想努力获得更高的收入，更好的生活。可是工作了近20年，我连一套县城房子的首付都没有存够……”

“但是！”老康突然看着我，“如果压力一直环绕着一个人，日积月累，加上药物的副作用，能不能逼疯一个人？而逼疯他的人，犯不犯法？”

他说自己总会想起接生婆的那双手，“我的手也一样，不是脏的，没有干过脏活”。

黎南松说，工地上从来不缺小工，但那些死了的人却需要他这么一个人，来给予他们最后的体面，“箩筐里的那些孩子真可怜。接生婆走了，走完了自己带着使命的一生。现在该我做点事了。”

小米告诉她的那个秘密，仿佛一个潘多拉的盒子。她一下想起了很多关于“性”的不堪往事，又不敢对任何人讲，只能任由那些东西在心里发酵，变得越来越可怖——比如，她记得被大人放在热水盆里洗澡，身体浸泡在热水里，会有一种非常美妙的感受；五六岁的时候，十四五岁的哥哥蹲下来，把手放进水里，抚摸她的私处，加深了她对这种感受的印象；上了一年级后，哥哥又那样碰过她两次，她开始感到羞耻，并对哥哥有了抗拒，以至于成年之后，每次看到哥哥就会想起这件往事。

可扎根哪有那么容易呢？但那时的江菲并不懂这些，只觉得兴奋。鲜艳的衣服，林立的高楼，马路上的川流不息，城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崭新而奇特的。

“轮转一年，去过的每个科室，都想把我留下来。”韦丽话里有些自豪，“分配科室的前几天，我就知道，结果不会太差。”

经历了这一遭，村里人对黎南松的看法也没有丝毫改变。他依旧继续干着自己的“活计”，他救下的那个男孩从他面前走过，也不会跟他打招呼，蹦蹦跳跳的。

“豪门”日子确实不好过。韦丽的母亲和妹妹，除了在她领证当天来过，后来便一直没有进过苏家的门。因为韦丽的婆婆，不止一次地对她说过：“我们家往来的都是大户，你不要把那些穷亲戚带来。”

那天，我挨家挨户地找人签《从轻处罚请愿书》。村里人都签了，每个人都说，这次帮了我，以后如果自己有事，我能出面帮他们的忙。

为了保住工作，她走上了自我疗愈之路。先是买了心理学方面的书来研究自己，又通过和自己的“心灵对话”来缓解焦虑。渐渐地，身体的生理反应终于没有了，“可直到现在，我还是‘隐身’的。心里还是有不被人看见的想法……”

韦丽再来找我的时候，病情好了许多。她主动来向我致歉：“老师，那天不好意思，医生刚给我调整药物，我还没适应过来。”

会面最后，我又问了一遍黎南松，他为村里做了这些事，到底值不值。

黎南松说，工地上从来不缺小工，但那些死了的人却需要他这么一个人，来给予他们最后的体面，“箩筐里的那些孩子真可怜。接生婆走了，走完了自己带着使命的一生。现在该我做点事了。”

会面最后，我又问了一遍黎南松，他为村里做了这些事，到底值不值。

“也是，你看我的导师，也有几次这么报的，虚开发票。”李东说。

接生婆曾说，她接过生的小孩很多，但依旧能记得每一个小孩的模样，她说那些人后来无论贫穷富贵，做人做鬼，在她眼里都一样，都是这么哭着来到这个世上的。“一条一条的命，不管他们会活成什么样子，就都是一条一条的命”。

几个星期后，老人碗里的饭越来越少，最后只剩下一个空碗，老人甚至还对黎南松说，炒的菜太咸，煮的饭太硬了……黎南松妻子说着，娴熟地吐瓜子皮，“他就做了这么一点事，老人却又多活了十年。所以，我骂他烂脑壳的，却不骂他背尸佬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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